新证券法能让投资者从罚没收入中分一杯羹吗？

作者：王华鹏 | 2020.03.09

研究一部法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，比如说证券法。由于中国股民人数众多，市场基本上为小散们的情绪所左右，所以证券法的修订中，如何让小散们高兴、痛快，就上什么。注册制这事儿，小散们说不上话，毕竟科创板注册制的成功已经体现了最高层的决心。但是加强监管问题上，小散们够乐一阵子了，新证券法一定得把那些发行人、实际控制人、董监高、保荐机构和其他机构，一锅烩，使劲罚，罚个倾家荡产，不然怎么能解被当韭菜反复薅羊毛的心头之痛呢？

新证券法的立法者当然开心啦，多罚些钱，政治正确，还能充实国库，何乐而不为呢。所以，我们看到新证券法的罚款下限和上限都蹭蹭往上涨，有违法所得的，没一罚五，太低，没一罚十！没有违法所得的，以前罚个几十上百万，现在动不动都是几百上千万了！

从现在看到的舆论来看，所有的评价基本上都是正面的，都认为这样的修改，强化了对违法违规行为的震慑力，是作为亮点来大书特书的。

但是，我们冷静想一想，行政处罚程序走完，罚单开完，罚没收入到哪里去了？到国库去了。投资者们，要得到补偿，还需要继续努力，去人民法院起诉哦。新证券法非常nice的保留了原证券法第232条的规定，增加了四个字“违法所得”，变成了第220条“违反本法规定，应当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和缴纳罚款、罚金、违法所得，违法行为人的财产不足以支付的，优先用于承担民事赔偿责任。”所谓民事责任优先原则。可是，这个原则看似有用，实际却无法执行。

首先，行政处罚一般早于民事诉讼程序，没有行政处罚确认的事实，民事诉讼都很难启动或有实质性进展。

其次，证监会掌握执法权，不仅可以开出罚单，而且根据证券法，可以查询当事人的账户、查封冻结当事人的财产。我们虽然没有看到到底证监会有多少罚没收入最终入库，但是，可以想见，证监会获得罚没收入，比投资者通过法院来得快，也来得稳准狠。等投资者获得判决进入执行的时候，很有可能对方的财产已经被罚没殆尽了，毕竟没一罚十，能把罚款足额缴足就不错了，还能剩点零星财产，恐怕也不多。

最后，罚没收入一经罚没，就进入国库，成为国家的收入。就算投资者拿到胜诉判决，投资者看到证监会罚没的收入，有可能去国库里要求取出去，先行赔付民事赔偿金吗？这种虎口拔牙的高难度动作，不是给我们还要仰仗国库收入生存的法官们出难题吗？估计，很难。

从公开的数据看，证监会2017年罚没收入74.79亿元，2018年罚没收入106.31亿元。2019年的处罚数据有了，但是罚没收入没有统计，预计2020年，新证券法实施后，证监会的罚没收入也将获得很好的成长率。

没有统计过投资者通过民事赔偿程序最终获得了多少赔偿。没有也没事，因为按照民事责任优先原则，罚没的那些钱，如果对方实在无法执行的话，投资者似乎也应当是可以惦记惦记的。

这么说有点挖证监会的墙角呢。但是，这也没啥，证监会本来就是为投资者特别是中小投资者服务对吗？我们一切的工作，不都是为了让投资者满意吗？

例如，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郭雳就主张引进公平基金制度。什么是公平基金制度呢？简单说就是把证监会罚没的钱拿出来，搞一个基金，基金的受益人是因为证券违法行为受到损失的投资者。

这个制度好不好？好！国家缺那么一年一百亿吗？不缺！拿出来，补偿那些被薅了羊毛的韭菜们，投资们会对国家感激涕零！

这个制度难不难落实？不难！新证券法规定了民事责任优先原则，这个罚没的钱可以暂时拿出来，交给证监会信得过的信托公司，证监会是委托人，信托公司是受托人，受损的投资者是受益人，具体文件怎么搞，有律师，不复杂哦。等到投资者分配完毕，剩余部分上缴国库，也就真正落实了民事责任优先原则了。

其实这个事情，时任证监会主席助理黄炜在2017年国际证券投资者保护研讨会上还曾提到，新闻稿中说“我们（证监会）也将深入研究境外市场在个案处理上的其他经验做法，包括责令回购股权、通过公平基金赔偿投资者等，探索我国市场建立相关制度的可行性。”不过，很遗憾，这个制度最终没有出现在新证券法中。

但是，正如我们讨论证券法时提到的一样，新证券法仍需要在实践中不断的得到完善和补充（也就是打补丁），多打一个补丁，把公平基金制度确立起来，又如何？

本篇写到这里，总算是把调子定稳了，这是一篇建议，有建设性的建议。希望公平基金这个制度尽快建立起来，让投资者也能从罚没收入里分一杯羹，善莫大焉！

注：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