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案手记——刑事合规不起诉，促进企业依法合规经营

【编者按】目前，最高人民检察院宣布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将全面推开，张军检察长特别强调：“原则上有条件的县级检察院，今年都要大胆探索，尝试办理几件企业合规改革案件。”那么，企业合规案件办理有哪些值得总结的经验与教训呢？北京市康达（西安）律师事务所张麦昌律师团队发起了企业合规研习小组，结合所在团队经办的有关案件，就企业合规的理论问题做过多次研讨，并特别重视企业合规案件的实操的问题，现在所刊发的系列文章正是研习小组的办案手记或部分习作，供各位同仁批评指正。

一、要转变思路，寻求新的路径切实维护当事人权益，思维固化要不得

接受案件委托时，我只当案件是个比较普通的刑事案件，也没有多想。当事人涉嫌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罪，我要做的首先是查阅相关法律规定，其次是搜索相关案例，尤其是陕西省内的案例。我负责为单位辩护，在接受委托时，案件已经进入了侦查阶段的尾声，当时单位是被追加为犯罪嫌疑人，而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和直接责任人员已经被关押了近半年，正在办理取保候审手续。因此，我认为案件并不着急，待到进入审判阶段可大展拳脚。

然而，经同事提醒，我注意到，如果最后刑事罪名成立，那么单位很可能就保不住了。因为这是一个具有特殊资质的公司，一旦认定为刑事犯罪，资质一定会吊销，企业多年的苦心经营将毁于一旦。正在烦恼时，同事提出，最近非常火热的刑事合规或许可以在本案上试一试。

说干就干，我们搜索了刑事合规的所有法律规定、新闻、材料等整理好。案子一进入审查起诉阶段，我们便第一时间联系主办检察官，沟通走刑事合规不起诉的路子。检察官最初听闻刑事合规不起诉制度，难以置信地说：“你们想多了吧，还能有这么好的事？”但等我们第二次再去沟通的时候，检察官明显已经对这个新制度有所了解，便同意我们先提交合规申请书，至于能否适用，还需要讨论决定。随着后来沟通的深入，双方之间沟通也越来越顺畅，检察官也同意我们提交合规计划书。我们开始协助单位进行合规整改，包括公司制度、管理模式、员工培训等各个方面。

2022年11月，经过了半年多的时间，当事单位终于成功通过了合规验收，获得《不起诉决定书》，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和直接责任人也均不被起诉。

因此，从本案中，我感悟到，作为刑辩律师，办案思路不能一成不变，只要对当事人有利的，不论是法律、案例还是政策，都应该应用尽用。同时，要时刻保持新政策、新制度和新法律的敏感性和敏锐性，尤其是国家新出的对案件当事人有利的政策，要最大限度利用起来，以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。

二、疫情期间，企业生存不易，恰当适用刑事合规不起诉制度有利于拯救企业

2021年，我还也接受过另一起刑事案件的委托，罪名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，我负责为单位的法定代表人提供辩护。当事单位是一家销售家具的公司，为了获取客源，购买了大量公民个人信息，用于推销家具，但这家公司严禁员工将信息再次外泄。该公司是受北京一家公司实际控制的系列公司之一，至案发时，该公司已经是全国系列连锁公司中业绩顶呱呱的一家企业，员工积极性也很高，客户反馈也非常好。

在处理这一起案件时，由于案件的情形非常符合刑事合规的适用条件，包括罪名、案件事实以及犯罪危害后果。当时我们非常有信心将公司做成合规典范，公司也非常愿意配合，希望通过此次事件彻底改变之前的模式。我们多次与检察院沟通，希望通过刑事合规以实现不起诉的目的，让公司活下去，也提交了相关案例和申请文书。但最终检察院以不构成单位犯罪、公司负责人可能会被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为由，不同意适用刑事合规不起诉制度。

之后，陕西爆发多番疫情，导致案件进展缓慢，公司由于失去了主心骨和核心骨干人员，人心涣散。加之疫情及采取的封控措施，导致公司经营成本不断增加，业绩不断下滑。最终，还没等到案件宣判，公司已经倒闭关门了，不断有客户去店里搬家具、维权，公司员工也全部下岗了。当事人作为公司的法定代表人，在看守所听说这个结果以后，非常难过。

这个案子其实是个悲剧。最终检察院仍以单位犯罪将案件起诉至人民法院，公司负责人在被关押一年半之久后予以取保候审。案涉企业及员工最初涉罪是因为不懂法，以为只要获取信息以后不出售即不违法。在案发后，所有人都如实供述，在得知已经构成犯罪后均后悔不已。如果当初能对企业适用刑事合规不起诉制度，公司目前仍会继续经营，员工也不至于下岗，客户也不用到处维权。且该公司刑事合规以后，也能给其他同类型公司起到模范榜样和督促示范作用，让整个市场回归正常社会秩序。

疫情期间，多少企业关门倒闭我不得而知。倘若我们的法律能够温情一点，对于没有造成社会危害后果且愿意改过自新的企业，适用刑事合规不起诉制度，那么就会起到既教育了企业，又稳定了社会的作用，皆大欢喜，何乐不为呢？